1949年9月，在顺利解放福州后，叶飞率第10兵团主力继续挥师南进，其锋芒直指厦门、金门。

9月22日，第29军85师253团正准备发起攻打厦门外围的集美镇的战斗。团政治处主任张茂勋接到上级的电话，传达了上级的指示：“集美学校是爱国华侨陈嘉庚先生创办的，我军在解放集美时要尽力妥善保护，严防破坏。宁可多流血，也要避免使用火炮。”

团长徐博、政委陈利华等几个团领导一碰头，认为这个指示体现了我党的侨务政策，困难再大也要不折不扣地执行。

国民党军一个团利用镇北的高地和镇内的建筑群，构成支撑点式的防御体系。第253团指战员们严格执行上级的命令，用轻武器逐个攻击敌人的支撑点，战斗激烈，进展缓慢。经两昼夜激战，才扫清了集美的外围，迫使国民党守军弃镇而逃。

该团在战斗中有80人牺牲，120多人负伤。战士们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保护了集美这个具有特殊意义的小镇。

听到集美镇解放的消息，叶飞特意赶来祝贺。当身穿一身布军装，扎着宽腰带，打着绑腿，身材瘦削的叶飞看到集美造型别致的学校建筑群及街镇均保存得完好无损时，他紧握着第253团团长徐博的手说：“听说你们打得很艰苦，辛苦了！战士们功不可没。不但毛主席和老百姓感谢你们，海外华侨及陈嘉庚老先生也会感谢你们的。”

叶飞对这个在青少年时代生活和战斗过的小镇，怀有深厚的感情。

叶飞登上集美镇的制高点向东眺望，一水之隔的对岸，海滩、悬崖、建筑和工事历历在目，那就是厦门岛。

经过一系列小规模的作战，10兵团进占了东屿、高埔一线，从3面形成了对厦门、金门两岛的包围。

部队仍在继续南行，空气中的海腥味越来越重，湿度也渐渐增大。指战员们知道，他们距离大海已经不远了。

一个全新的课题摆到官兵的面前，这就是渡海登陆作战。

叶飞后来回忆说：

虽然福州战役，泉、漳战役顺利，但我们对渡海作战攻取厦门这个要塞是认真对待，进行充分准备的，生怕在入闽取得一连串的胜利之后出问题。蒋介石严令汤恩伯死守厦门。过去日本人在厦门构筑的防御工事非常隐蔽，与海礁、岩石的颜色差不多，不易观察，非到近处不能发现。一点不夸张地说，我们从来还没有打过如此设防的岛屿。敌人离台湾又近，又有海、空军，我军却没有海空掩护。虽然当时全国是势如破竹的形势，但我们认识到以木船渡海登陆攻取厦门这个任务是艰巨的，我军完全没有经验，是不能轻敌的，因为这不是在大陆作战。

9月26日，泉州，第10兵团指挥部。

攻打厦金的作战会议正在举行。在会上，叶飞提出了3种方案供大家讨论，即金厦并取、先金后厦、先厦后金。

3个方案各有千秋：“金厦并取”，可以造成金厦地区国民党军指挥及兵力、火力的分散，使其顾此失彼，便于一举全歼；但所需要的船只量很大，一时难以解决。

“先金后厦”，可以对厦门形成四面包围，使之成为一座孤岛。金门守敌名义上是一个兵团，实际上都是大陆败退的残兵败将，能作战的兵力不超过1.2万人。

其中青年军201师和守小金门的5军都是淮海战役中被歼后重建的，战斗力不强。加上当时金门岛上也没有什么工事，如果先拿下金门，厦门之敌便成为瓮中之鳖。但目前厦门守军已有撤逃的迹象，先打金门，厦门之敌可能乘机逃跑。

“先厦后金”，厦门敌情清楚，距离近，便于攻击，容易奏效；可一旦攻下厦门，也可能使金门的国民党守军跑掉，而不能全歼。

会议讨论热烈，各种意见相持不下，最后还是叶飞一锤定音：趁敌军心动摇之际，一鼓作气，同时攻取金厦。具体任务区分是：第28军攻金门，第29军和第31军攻厦门。

俗话说：“水上无船不成军。”从某种意义上讲，渡海登陆作战，能否筹集到足够的船只是战斗能否取胜的关键。

然而，船只的筹集并不顺利，当时福建沿海的轮船、机帆船乃至大一点的帆船，都被国民党军在撤退时掠走或者毁坏，第28军从福州南下所乘的木帆船大部分已在进军平潭岛时被台风吹散，而所搜集到的船只大多数是平底江船，出海行驶困难。船只的筹集成了大问题。

本来，10兵团想在国庆前解放厦门和金门，但船只不足，不得不一再推迟进攻时间。到10月初，第29军和31军各收集到能运载3个团的船只，而第28军只筹集到运载1个多团的船只。

显然用这些船只同时完成攻击厦、金两岛是不可能的。到10月上旬，筹到的船只仍不能满足“金厦并取”之需。‘

10月7日，兵团将此情况电报三野。粟裕11日复电：

7日电于10日收悉，同意你们来电部署。依战役及成术要求，最好是按来电同时攻歼金厦两地之敌。如该5个师攻厦门（有把握），同时以两个师攻金门是否完全有把握？如考虑条件比较成熟则可同时发起攻击，否则是否以一部兵力（主要加强炮火封锁敌舰阻援与截逃）钳制金门之敌，首求攻歼厦门之敌。此案比较稳当。但有使金门之敌逃跑之最大坏处。究竟如何请你们依实情自行决定之，总以充分准备有把握的发起战斗为宜。

叶飞遂即调整作战方案，先取厦门，再取金门，定于10月15日以第31军及第29军攻取厦门，第28军攻取大、小峻岛。待攻占厦门后，再打金门。

福州失守后，国民党撤销福州绥署和第6兵团建制，任命汤恩伯为福建省主席兼东南军政长官公署厦门分署主任，统一指挥闽南防务。

汤恩伯决心“不辱使命”最后一搏。他重新调整了闽南的防御部署。

防守厦门岛的兵力，除原有第8兵团第55军的第29师、74师、181师，第5军的第166师、工兵第20团、宪兵第3团、要塞守备总队、空军独立工兵营和战车营外，又增加了从漳州地区撤来的第68军残部。以第22兵团直属的第201师，第5军的第200师，第25军的第40师和第45师，共2万余人防守大小金门岛。

海军的8艘军舰，9艘炮艇协同防守，各部队在滩头和各主阵地内，夜以继日地突击抢修工事。同时把军以上的各级指挥机关移至军舰上办公。

此时，叶飞既定的攻厦决心毫不动摇。

10月15日14时，以第31军炮群对鼓浪屿的猛烈炮击为先导，第10兵团第31军和第29军的4个师，发起了对厦门岛的渡海登陆作战。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大规模渡海登陆作战，4个师的近4万名解放军指战员，分别从4个方向对厦门发起攻击，战斗比预计的激烈、艰苦。

登陆与反登陆，冲击与反冲击，如同把厦门岛装入了一台巨大的混凝土搅拌机中，飞速地旋转着。一天两夜的屬战，攻守双方打得人困马乏。

16日下午，第31军登岛部队推进至厦门岛腰部的仙洞山、松柏山、园山和薛岭山一线。汤恩伯忙调第74师前往围攻，但很快就被击溃。毛森又把他的特务营拉了出来，车运增援，车队在山口被我登陆指战员一举全歼。

到黄昏时分，厦门岛的国民党守军已不能组织有效地抵抗，开始分散向南逃窜。

17日拂晓，第31军93师274团5连7班，正沿公路搜索前进。突然，前方传来汽车的马达声，班长孙继伯一挥手，战士们迅速隐蔽到公路两旁灌木丛中。

马达声由远而近，战士们看清了这是国民党军的6辆卡车。当第一辆卡车进入伏击圈时，孙继伯一声喊“打！”

汽车当时就“爬了窝”。接着战士们投出的手榴弹在后面汽车上炸开了花。车上传来“别打了，别打了，我们缴枪”的喊声。

6辆卡车和十几名俘虏成了7班的战利品。孙继伯从俘虏口中得知，其师部已撤逃至塔头村。他留下两人看管俘虏，其余的人全部登车，由一名俘虏驾驶急奔塔头村。

卡车在敌第师指挥所门前戛然而止，战士们跳下车把房子包围起来。孙继伯喊道：“你们已经被包围了，里面的人全部出来！”

4个身穿军官服装的人走了出来。孙继伯问：“你们哪个是师长？”

一个戴着墨镜的人回答：“我是74师师长李益智，你是解放军什么人？”

孙继伯毫不含乎地说：“我是解放军，现在我命令你，立即通知你的所有部队停止抵抗！”

看着黑洞洞的枪口，李益智无奈地转身进屋拿起电话神色黯然地说：“我是李益智，我现在命令74师所有部队立即停止战斗。”

李益智的一个电话，使敌74师部队成连成营地向我军缴械投降。

“轰隆”一声，一枚炮弹在距东南军政长官公署厦门分署十几米远的地方炸响，站在沙盘前的汤恩伯被惊得浑身一颤。

他从沙盘上看到，厦门的防御已被冲得七零八落，部队已经失控，正各自为政地向岛南部海滩溃退，厦门之战败局已定，他意识到自己该走了。

汤恩伯猛吸了一口烟，对副官喊道：“我们马上去海边，快告诉军舰放小艇到海边接我们。”说完夹上一只公文皮包冲出门去。

当汤恩伯一行来到海边时，正值退潮，一大片裸露的海滩使接应的小艇无法靠岸。艇上的人对着步话机叫道：“汤总，水太浅，我靠不上去！”

听着身后不断传来的枪炮声，汤恩伯急得对着话筒大骂：“真不是时候，难道想让老子做俘虏不成？”

在10兵团指挥部，监听员从截收的电波中收听到了汤恩伯与海上的对话。叶飞闻讯立即抓起话筒命令前线部队：“汤恩伯被困在岛南面海滩，你们快速前插，争取活捉他！”

然而，此时打在兴头上的一线部队正在追击敌人的路上，步话机没有打开，指挥部的几次呼叫都没有要通。此间汤恩伯在海滩上已经逗留了一小时。

潮水微微上涨，汤恩伯喜出望外。不等潮水涨满，他就让副官背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到了水边，连滚带爬地上了接应的小艇。此刻，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真是天不灭曹也。”

至17日上午9时，厦门登陆作战全部结束。厦门国民党守军除第166师残部逃往金门外，其余2.7万人悉数被歼。中午时分，厦门市中心的大楼顶上升起了鲜艳的五星红旗。

厦门的解放，使从长江北岸一路征战打到东海边的10兵团指战员们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兵团指挥部进驻厦门，兵团主要领导的注意力开始转向城市接管。

客观地讲，攻取厦门并非“完胜”，作为第一次大规模渡海登陆作战，有许多东西是值得回味和总结的。比如同时发起登陆的4个师，只有从厦门北部攻击的第85师一举突破登陆，而攻击鼓浪屿的1个师登陆未能成功，攻击厦门西北部的1个师也一度受挫，从东北部攻击的1个师（突击团）部分错失航向，受阻于滩头。这些本应认真总结的经验教训，被部队上下庆祝胜利的欢乐气氛所湮没了，它没能引起各级指挥员的足够重视，正是这种疏忽，埋下了日后的隐患。

叶飞金门孙继伯厦门汤恩伯发布于：天津市声明：该文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搜狐号系信息发布平台，搜狐仅提供信息存储空间服务。